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首歌,亦如他宽实温暖的背。隔着一张绿色铁丝网的道路上,停着一辆车,外面欢乐的歌曲在车厢里听的清晰。狄松洲看着人群中显眼的儿子,一转眼,长这么大,自己做了爸爸,他的眼眶发酸,时光飞逝不觉后悔,此刻,却淌热泪。老司机嗓音哑哑地问他:“有多少年没听阿耀唱歌了?”狄松洲控制了下鼻音,沉沉道:“十五年。”老司机触歌生情,感叹不止。“真快啊,十五年。老太太七十岁生日,他选的这首歌,把老人哄的多开心,当时才十二岁,转眼,开始哄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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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巩式语气开场,周润发之赌神气势登场,这个复杂的综合体就是池婉滢的公公狄松洲。
狄松洲今年五十九岁,科技界鼎鼎有名的大佬,有名到狄小池在幼儿园喊一嗓子,我爷爷是狄松洲,整个s市都要抖一抖。
狄耀的长相与气质一顶一,大部分都来自父母的良好基因,狄松洲到这个年纪,外貌与身材保养的非常好,一头短发,黑白交杂着,配上睿之微笑,一点都不显老。身材高挑精瘦,气质绝佳,像坛陈年好酒,处处散着魅力。
他骨子里又带点幽默,与之交谈身心充满舒畅。
池婉滢对公公有亲切感,碍于太陌生了,又有点忌惮他。
他非常忙,公司基本不大管,一年有三分之二在世界各地小住,她和狄耀结婚时,公公正在南极洲,听说断了电,冻成了条冰棍,恢复联络后,她已经挺着四个月的肚子了。
狄松洲一回家,看到自己儿子娶了老婆,有了孙子,惊的可以。当时老母亲病危,不久与世长辞,事情非常多,没来得及和儿媳妇培养感情,中途又出了一趟差,这期间,听说儿媳妇大着肚子跑了,过了不久,又传来亲儿子跑了的消息。
狄松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回来时,局面已经轮不到他做主。
池婉滢性情软,仅见过几面,但可以肯定,然而,狄耀看着内敛,默不作声,实则是个非常不好惹的。
孩子出生至今,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敢接近池婉滢母子。
这算是对做公公婆婆的一种教训。
狄松洲心知肚明,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家长,对池婉滢有歉疚,一番话,真心实意的讲的池婉滢哽咽出声,来往的路人都莫名的看着,她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狄松洲替所有人向她道歉,遥不可及的大财团领导人的公公低声下气的,这本是个反差,她也知道,狄松洲和顾黎清分居十几年,更加没有参与其他狄家人对自己的排挤行为,但他所表现出的大家长坦认胸怀,颇为触动人心。
“狄耀妈妈性格偏执,有点强势,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包容了她很久。除夕那晚,她的行为十分恶劣,我气怒了很久,也责罚了在场所有的人。狄家说起来是名门望族,品行深厚,却干出这种事,向向,爸爸跟你道歉。”
池婉滢承受不起的摇头,想说事情过去了,可话到嘴边却假客套不出来,那天晚上是除夕啊,狄耀没能赶回家,她真的很难受,然而,击垮的她是顾黎清,她的婆婆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把狄耀的前未婚妻领回了家。
他的前未婚妻是家族联姻的产物,因为奶奶临终遗言而取消的婚约,池婉滢实际上是老人家弥留之际给孙儿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以前不了解,以为是奔着肚子里孩子去的。
当那个女人像个真正女主人的被狄家所有人看重时,池婉滢彻底崩溃了,被伤的体无完肤,如果不是狄耀以蚂蚁搬家的耐心陪伴她这么久,这段婚姻早到头了。
“上个月是奶奶的生日,狄耀和奶奶关系有多好你应该知道,第一年,他都没回去。”
“上个月?”池婉滢一阵心酸翻涌,对于狄耀,她总是后知后觉,他的性格固然内敛,她就没责任了吗?
“向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难过。现在家里没有哪个怀疑你在狄耀心目中的地位,尽管回去,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狄耀一个机会?”
池婉滢被说的不好意思,好像当初在大除夕夜赶她出来的人都期盼着她回去似的,她知道不可能的,但现在,她有狄耀,什么为难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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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跟狄松洲过来的,还有狄家一个资历深的老司机,其实也不老,五十不到,个子矮矮的,脸上挂着敦厚的笑容,他把车上的礼物搬下来后,额头热出一层薄薄的汗,池婉滢找了新毛巾给客人擦脸。
“秦叔叔?”之所以是疑问,因为印象不深。
“少夫人,您好。”
这声少夫人在狄家基本无人叫的真心,池婉滢看出了秦司机眼中的真诚,她没骨气的受宠若惊起来。
另一头,狄松洲一进池婉滢家门,先把唐恺给转的没脾气。
主动承认对池婉滢不周的错误,喋声道歉个不停,再献上一堆珍贵的膏药,甚至装来一只药木材质的泡脚桶,一口一个亲家辛苦,真心实意的叫人挑不出刺来,最后,当他抽出一箱鲜活的生鲜后,唐恺感觉到了这亲家的威力。
“菜市场新买的,中午我亲自下厨,亲家你就好好休息。”
“这哪行,亲家出去坐着。”唐恺简直被吓到了,再有气,也不能让初次上门的客人给自己做饭的道理。
狄松洲真的不见外,客气的把唐恺往外请。
“歇着!歇着!亲家就当给一个机会,让我讨好下产下孙子居功至伟的儿媳妇。”
能不给机会么,自己身份摆的低,把池婉滢捧的这么高!
狄松洲虽是老腊肉了,但帅哥老了,依旧是帅哥,走出去都能招小姑娘,唐恺不好和男亲家左右拉扯,被客人赶到客厅,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精干有力的奋斗声,简直天生是他地盘似的。
得,这两人真不愧是父子。
当初狄耀回来,也是在家收拾,拖地,做饭,指东不向西,唯一的不同的是,狄耀不喜欢用嘴巴说,这个狄松洲可是行动语言双管齐下!
狄松洲能不急迫么,大半年没见着孙子,此时,孙子在人家家里呢,不表现好点,怎么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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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耀对他父亲亲自过来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好像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惊喜。店里的事情弄妥后,他提前回家。
开门即看到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影,狄松洲黑白混合的短发利落又精干,整个背影与小厨房格格不入。
池婉滢抱着孩子,很无奈的看一眼厨房,再看狄耀,眼神在说,我拦不住公公的热情。
狄耀嗤笑一声,安抚她:“他手艺不错。”
这点池婉滢也猜到了,否则,亲家上门,反客为主,动用主家的厨房没点底气干不出来。
然而,她知道狄松洲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居家。
在狄家,很少有人乐呵呵的跟池婉滢分享人生经历,甚至没有人和她聊天,狄松洲每次回来,她都很开心,他是那个例外。
但狄松洲在家中不会呆到超过两天,又拎着行李被朋友们招到了五湖四海。
有时候,甚至了无音讯。
所以,狄耀和他父亲关系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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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中秋,月亮越来越圆。
滨江公园正在进行灯会展览,狄松洲一心扑在狄小池身上,听池婉滢一提,立即就要带着所有人去玩儿,唐恺懒得和客人应付,直接推了转上麻将桌了。
于是,一家四口,祖孙三代齐齐看灯会去了。秦司机自然也随行,没见过小小少爷的他,高兴劲儿不比做亲爷爷的少。
狄小池像个王子,被突然冒出来的两爷爷轮流顶在肩上,指哪去哪。
池婉滢和狄耀落在后面,她悄悄问他,是不是跟那边提了她决定回去的话,要不然公公怎么来的如此巧合。
“提了。”
“怎么提的,说我要回去了,叫他们来接?”这太公主病了吧。
“不是。狄嫆来时我跟她说过,不准打搅你。所以,他们没敢来。爷爷一直打电话催,昨天,我跟他松了口。”
狄耀话这么有威力,叫他们不来就不来?
此刻,白色蘑菇造型的灯下,他的脸被印的梦幻,池婉滢的幸福也变得梦幻了。
“他们怕你?”她对狄家人员之间的关系了解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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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耀温柔笑笑,揽着她的腰穿过蓝色的时光隧道,“算是吧。”
“为什么?”爷爷,父母姐姐全部怕他,总有理由,而且狄耀不像个恶人。
“因为全家人都怕奶奶,我是奶奶最喜欢的那个,她不在了,威严却传给了我。”
这是笑话吧,一定的。
.......好冷。
狄耀果真先行憋不住的笑了,他的脚步缓慢,搂着她在人流里散行,灯会并不多好看,好看的是人心,池婉滢五彩斑斓完全照亮了他的人生,她停在草地上一把把撑开的“伞”里,拉着他不肯走。
“来嘛,我们的第一张自拍合影。”
狄耀很少自拍,觉得动作傻兮兮的,池婉滢打开自拍杆,手机里出现的两个人竟然出奇的好看,她嘴角两边微微上扬,一这么笑狄耀就受不了,想按按她的嘴角,当咔嚓声响起,他猛地侧头亲了那里。
池婉滢懵了,嘴角边的温度离去,她看到屏幕里留下了完美的侧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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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灯盏沿着滨江公园绵连不绝,走了好多路,大人们兴致还错,小朋友全程僵脸,可见对灯盏并没有兴趣。
到了恐龙园,栩栩如生的大恐龙,通着电,张大口吼吼叫着,摇摆着身体。
狄小池找到了兴奋点,小嘴里张着,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他一点不怕,不愿意被大人抱走,爷爷身手矫健,看完一只后迅速跑向下一只,狄小池喜的哈哈叫,小手把狄松洲的白发都扯了几根下来。
老司机感动的大笑,家里添个孩子就是不一样,能留得住人心,以后先生说不定常住家中不走了。
狄耀小时候也可爱,但性子沉,这回和池婉滢一结合,生的孩子果然摆脱了沉闷的性格,狄小池活泼的像只猴,也会哄人,看了几只恐龙,就对着爷爷学龙叫了。
“吼——————吼——————-”小奶音的真是有模有样!
狄松洲笑的脸上堆砌了一堆皱眉,平时他很少这般大笑,这回是真忍不了,他对着秦瀚自夸。
“看到没?我孙子,八个月的身子十岁的智商!”
老司机完全同意这点。
倒是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满脸不高兴的走过去了。
池婉滢听了肉麻,狄小池吃饲料也长不到十岁的智商啊。
人流众人,狄小池关注点也异常,不一会,爷爷就带着他转不见了。
脱单的夫妻两人乐的自在,池婉滢拍了好多照片,狄耀上镜,任何一个角度都是画。
灯会的造型众多,五彩斑斓着,江边的风,江边浪,汇成夏夜的诗。
池婉滢的关注点和狄小池一样单一,她永远只关注下一个美食点在哪里,经过烧烤园,五毛钱串着四块小指甲盖大的猪肉丁,一下烤了十串,狄耀尝了一口,味道还行。
五块钱吃完后,恐龙园逛完了,到了终点出口,游乐场亮着五彩的光芒就在对面,小吃摊在两边排成了长龙。
“过去瞧瞧。”狄耀知道她馋,挽着她的手直奔美食街。
这种摆摊设点的美食街永远只有街名副其实,美食嘛,看不下去,那个臭豆腐味道特香,用的油和锅黑拉拉的特别倒胃口。
狄耀把池婉滢从臭豆腐摊上拉开,正好旁边一对正在吵架的小夫妻,女的要吃过桥米线,男的不耐烦游戏还开着得赶紧回家,两人一阵撕闹。
“看到没,老夫老妻,可怕的是他连陪你吃过桥米线的耐心都没有。”
这话含沙射影,狄耀听出来了,他笑的特别无奈,双手按住她的肩,把人固定下来。
“前面的长沙臭豆腐,你真的要?”
“臭豆腐都那样啊。”池婉滢忽而咯咯坏笑,她并不想吃臭豆腐。
“想做什么?”狄耀笑着往后退,察觉到了她的坏意图。
“唱个歌给我听。”
旁边一家街头卡拉k设备正经营的热火朝天,男男女女围在长凳上听歌,美食街上的唯一娱乐,可惜,好歌手寥寥无几。
池婉滢想知道狄耀磁性的嗓音唱歌会是什么样子,但万万没想到画风是这个样子的!
江水徐徐,涛声拍岸。
一块不甚清晰的投影,一支旧旧的黑话筒,他的优秀给一切都提升了品质。
音响不再粗犷抗议,每一个节奏都在他的控制中,从音响里飘出的歌曲美妙又磁哑:
一元复始,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子登科,六畜兴旺,新年新希望,十全十美......
歌词一出,池婉滢鸡皮都起了来,六畜兴旺都出来了,完全的祝福之歌,却没有喧哗讨巧的喜跳,反而十分舒缓的调子,一句一句,娓娓哼来,尤其□□部分:说一声恭喜啊恭喜啊发财,就请你红包啊红包啊拿来,祝你在新的一年人见人爱,每一天都充满光彩。
她听到街上的人为之尖叫。
狄耀的嗓音好苏,那个彩的尾音拖得一阵长,然后,突地一个上提,苏的人骨头都麻,街上的人全部纷纷翻口袋好想给他红包。
池婉滢大叫着好好,迷的脸蛋酡红酡红!
狄耀月色下迷离的眼眸压着星光,轻轻瞥了她一眼,音乐□□到了,就这么直直的,苏苏的对着她唱。
街上的人好羡慕的望着她,池婉滢也成了舞台中心,大家都知道这男人是她的。
狄耀让她想到过年时到各家各户恭贺的狮子,一阵狂舞后,人们纷纷塞钱讨福,这首歌词简单接地气,朗朗上口的曲调,人人都跟着他哼。
池婉滢也哼,虽然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但为之倾倒,为狄耀,也为歌曲快乐的本身。
她以为狄耀该唱那种让人听不太懂的英文歌,旁人都如痴如醉的望着他耀眼的样子,不可亵玩。
然而,他融入了凡尘,祝人家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
池婉滢感动的冲入场中,后抱着他的腰,旁若无人的贴着他的后背,轻轻随着音乐左右晃动脚步。
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首歌,亦如他宽实温暖的背。
隔着一张绿色铁丝网的道路上,停着一辆车,外面欢乐的歌曲在车厢里听的清晰。
狄松洲看着人群中显眼的儿子,一转眼,长这么大,自己做了爸爸,他的眼眶发酸,时光飞逝不觉后悔,此刻,却淌热泪。
老司机嗓音哑哑地问他:“有多少年没听阿耀唱歌了?”
狄松洲控制了下鼻音,沉沉道:“十五年。”
老司机触歌生情,感叹不止。
“真快啊,十五年。老太太七十岁生日,他选的这首歌,把老人哄的多开心,当时才十二岁,转眼,开始哄老婆了。”
“我有愧他。”
黑暗的车厢中,狄松洲涩泪纵横,长孙在他怀里睡得迷糊,肉肉圆圆的脸和狄耀小时候一模一样。
“最近常回想过去,想的越多,心虚越多。老秦,我真的老了。”
“他现在有少夫人,你已经不重要啦。”老司机唏嘘的看着人群里的耀眼男女。
狄松洲被逗笑起来,暗灯下,泪痕泛着光,欣慰地。
“阿耀比我珍惜时机,关键时刻先夺回了向向的心。”
老司机赞同的点头,忽然,又为难的声音:“少夫人这趟回去,能缓和你们父子关系再好不过,她很活跃,您也得努力啊。”
狄松洲沉痛,目光看向远处。
“是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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