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越走越远,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可是那种亲近、自然的感觉,却是关盛泽从来没给过她的。戴暧暧挪动了下脚步,已经蹲得麻木的脚一歪,身子险些跟着倒下去。她强撑着一张小桌才站稳了,眼睛却还望着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吃过晚饭,蒲桃照常在厨房里刷碗。往常,她喜欢一边刷碗,一边哼歌。有的时候是流行歌曲,有的时候是自己瞎编的一段旋律,甚至有的时候是儿歌。
“怎、怎么帮?”
蒲桃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关盛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餐盘。
只见对面的男人满脸肃然地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坐到他身边去:“来喂我。”
“那不行。”蒲桃绷着脸拒绝。
可关盛泽举起了他那只受伤的手。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这却俨然成了一种无声的请求。
*
下午六点钟,日头还没完全从地平线上坠下。
茶室门口,一辆跑车疾驰而来,“嘎吱”一声踩了急刹,车门一开,从里头跑出个穿短裙的女子,一路扑进屋里。
“阿泽,阿泽!”戴暧暧一面四下找寻着关盛泽的身影,一面高喊着,等终于捕捉到那个熟悉的人,赶紧小跑过去,自然地在他身边蹲下来,“听说你受伤了,哪里?还疼不疼?”
她说着,手亲不自禁地往关盛泽包着白纱布的胳膊上伸过去。
将将要碰到他的皮肤,却被关盛泽不着痕迹地侧身一躲,躲开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垂眸看了看放在桌边的茶盏,“不是说要到国外好好玩一阵,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能不着急吗,可不赶着就回来了?”戴暧暧说着,眼圈竟然一红,“你真是吓死我了,多少年都没听说受伤了,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
关盛泽默默听着她自言自语,没应声。
嘟囔了一会儿,戴暧暧好像才察觉关盛泽话里的意思,抹了抹眼眶,转而问他:“再说,什么叫突然回来了?难道你不希望我回来?”
“没有。”
他嘴上说着没有,眉眼间却无一丝波澜,既看不出什么愉悦欣喜,也不带一丝异样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客气了一句。
戴暧暧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么多年了,关盛泽待他们这些身边人一直很好,尤其是她和阿奇,称得上是关盛泽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什么事都从不瞒着他们,他的任何情绪,他们也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可这次……
正琢磨着,从厨房那边由远及近地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泽哥,饭做好了,可以吃饭了……”
不几秒,穿着围裙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她长长的头发梳成个马尾,在脑后荡悠悠的,和她含笑的脸庞相互映衬,更显青春活泼,甚至手里还握着锅铲。
只是看见戴暧暧,举着锅铲的那只手慢慢就放下了。
“暧姐,你回来了。”蒲桃朝她点了点头。
“嗯。”
厅里三人相对沉默了一瞬,倒是关盛泽先笑着起了身,一边答应着,一边往蒲桃那方向去:“走,去吃饭。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蒲桃看了看关盛泽,又看了看还蹲在地上的戴暧暧,有点心虚。
这两个人,她哪个都惹不起。
更惹不起的当然还是关盛泽,暧姐那里只有稍晚一点再去解释了。
于是避着戴暧暧的目光,垂着手,谨慎地跟在关盛泽身后,答道:“红烧肉,还烧了红焖大虾。你想吃的茄子今天没有了,改炒了个香芹和豆芽菜。”
“挺好的。”关盛泽伸出只手来,捋了捋垂在她身后的辫子,“辛苦你了,吃完饭我来帮你刷碗。”
“不用了,你还是休息吧。”
“嫌我帮不上忙?”
“阿奇哥说你伤口又出血了,这几天你还是别干活儿了,好好养伤,早点痊愈,我也好……”
“好偷懒?那不行。以后家里饭都归你做,就当你交房租和请老师的学费了。”
他们越走越远,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可是那种亲近、自然的感觉,却是关盛泽从来没给过她的。
戴暧暧挪动了下脚步,已经蹲得麻木的脚一歪,身子险些跟着倒下去。她强撑着一张小桌才站稳了,眼睛却还望着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
*
吃过晚饭,蒲桃照常在厨房里刷碗。
往常,她喜欢一边刷碗,一边哼歌。有的时候是流行歌曲,有的时候是自己瞎编的一段旋律,甚至有的时候是儿歌。
她哼歌,关盛泽和阿奇就在不远处的大厅里下棋。
阿奇叫吃叫杀的声音特别大,相反关盛泽倒是安静的,朦胧灯光从院外透进来,让她恍惚产生一种踏实、依恋的感觉。
但是今天,大厅里没有人,她不知怎么,也没心情哼歌。
倒是戴暧暧有兴致下来走一走。
一走,就走到她身边来。
“蒲桃。”戴暧暧叫她一声。
她也就答应:“暧姐,有什么事吗?”
“阿泽的伤到底怎么样啊?”戴暧暧还是那副关心的语气,“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仔细跟我说说。”
“当时人太多,我也没看清楚。只知道伤口挺深的,缝了不少针。”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内情?可我怎么听说,你当时就在他旁边,还……”话说一半,戴暧暧咬了咬嘴唇,一双眼紧盯着蒲桃。
那双握着百洁擦,浸满了绵密泡沫的手果然一停。
继而水龙头大开,蒲桃将手递到水下,冲干净泡沫,直视她:“暧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当时我就在泽哥身边,他疼得不行的时候,还抓过我的手。但是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前提都是你不在家。如果你在,以泽哥对你的信任,他会更依赖你而不是我。”
戴暧暧那双眸光锐利的眼睛里,细细的一线光一闪。
凌厉得让蒲桃不得不低下头去,重新从水池里把碗拾起来:“当然了,你也许会把他的这种应激的依赖,当成我的趁虚而入。但是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是觉得,泽哥也在我受伤时帮过我,我应该报答他,仅此而已。”
她说着,朝戴暧暧伸出自己的脚去。
那里还有些红肿,伤处散发着药油的味道,显然是受伤未愈。
“药是泽哥给我的,要不是他的药,我现在应该还走不了路。很多事,可能也就耽误了。暧姐,不管你怎么想,我应该知恩图报。”
水声哗哗。
戴暧暧没说话。
是蒲桃洗干净碗,沥了沥水,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石英石的水槽里,如敲打在谁心上。
声音不大,却闷闷的。
“如果你特别介意,我在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尽力远离泽哥。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的。”
到此,戴暧暧才浮起一分满意的笑容:“瞧你说的,我不过问一句,你就这么小心了,倒显得是我小心眼儿。别这样,放松些,免得让泽哥看出什么来,我可承担不起。”
嗒嗒的高跟鞋声渐渐走远了。
只是走到楼梯口,忽然又停下了。
戴暧暧像是笑了一声,转过身,对着虚空说:“其实我倒挺喜欢你这孩子的,老实、坦诚、讲信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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