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冷,墓碑旁的仍是枯枝林立,零星可见几点绿意。吉贞还记得生平仅见过戴玉箴的两次。初次是他大破吐蕃,进京述职,她坐在先帝膝头,见将军意气风发,被百官簇拥着,如同众星拱月。第二次,便是戴玉箴垂死榻上,面如白纸。戴申和几个兄弟守在他的榻边,哭着上前拜见先帝。自戴玉箴死后,吐蕃被突厥吞没,葱岭、千泉以西也陆续失于突厥人之手,如今的三镇节度使戴申,已经不复昔日戴玉箴的如日中天。人生事多么无常?
山上冷,墓碑旁的仍是枯枝林立,零星可见几点绿意。吉贞还记得生平仅见过戴玉箴的两次。初次是他大破吐蕃,进京述职,她坐在先帝膝头,见将军意气风发,被百官簇拥着,如同众星拱月。第二次,便是戴玉箴垂死榻上,面如白纸。戴申和几个兄弟守在他的榻边,哭着上前拜见先帝。
自戴玉箴死后,吐蕃被突厥吞没,葱岭、千泉以西也陆续失于突厥人之手,如今的三镇节度使戴申,已经不复昔日戴玉箴的如日中天。
人生事多么无常?将军转头成白骨,唯有青山隐隐,不负春光。
价值千金的流霞酌一小坛,在墓前倾洒了。吉贞对着洁白墓碑拜了一拜,命桃符将一挂大科绫罗缝的紫玉带系在碑旁树枝上。
“娘子。”草棚里一名素服的年轻官员拎起袍角赶了过来。戴玉箴在陇右颇受敬爱,百姓前来缅怀祭祀,倒是常事,但那玉带并非俗物,草棚里的众人都不禁停下话头,冲这头张望。那年轻人狐疑地打量着吉贞,转而对姜绍客气询问:“请问这是哪家的娘子?”
“戴阿兄。”吉贞回忆了片刻,立即认出他来,将面纱掀起,她微微一笑。
那人张着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右手虎口有颗痣,”吉贞指着他的手,笑着提醒他,“戴公病重之时,我在他榻前见过你一面。”那是他紧紧握着戴玉箴的手,明明是十分俊雅的长相,虎口上却有颗显眼的带毛痣,令吉贞印象深刻。
那人下意识地捂了下自己右手,指尖指着吉贞,半晌——他想了起来,倒吸一口冷气,慌忙跪地道:“殿下。臣戴度拜见殿下。”
见他下跪,草棚里的众官也忙蜂拥而至,前来拜见。吉贞被请至草棚中落座,她倒比往常多了许多耐心,和颜悦色的,与众官挨个问了姓名、籍贯、职位,最后,戴度见草棚里挤得水泄不通,命众官都退到了外头,他亲自奉茶给了吉贞。
“阿兄知道我到了凉州?”吉贞接过热茶,观察着戴度脸上的神色。刚才拜见时,众官对她好奇居多,并不见如何惊诧。她知道自己到陇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本地。
“臣听闻殿下到了凉州……方才也正在与同僚商议,是否要去会州谒见殿下。”戴度坐在吉贞下首,有些难以启齿,他斟酌半晌,吞吞吐吐道:“殿下来陇右……陛下与殿下手足情深,自然不会见罪……只是此间百姓中已经流言纷纷,殿下不宜久待,该速速启程往河东去了。臣听闻殿下婚期在即,怕不好耽搁。”
这是隐晦地催促她赶紧走,不要在凉州闹事了。吉贞浅浅一笑,倒也不怒,她安抚戴度道:“阿兄莫担心,我祭奠过阿耶便走。”有意说了声阿耶,见戴度果然更局促了。他是戴申庶母所出的兄长,却空长了一番年纪,自来比戴申胆小怕事。
戴度诚惶诚恐地谢了。下意识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痣,他目光不禁落在吉贞脸上,沉默良久,说道:“殿下,臣……也曾规劝二郎,只是人微言轻,”停了一停,他真心实意地请罪了,“臣愧对殿下。陇右百姓及众官也对此事颇为不忿。”
他说得含糊,“这事”,便是戴申执意延迟婚期,导致吉贞改许河东一事了。
“哦?”吉贞未置一词,目光往草棚外一扫,见众官还围在戴玉箴墓前,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殷殷目光张望着草棚内的景象,还有的目睹春景感伤不已,拿着袖子抹起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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