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儿城,说是座城,其实规模并不大,也就是几座夯土房凑成的小镇,四周连城墙也没有。附近的牧民通常会定期来交易牲畜、毛皮等物,换取生活用品,时常也会有行商的中原人在此落脚。于是,商栈马厩餐馆客栈药店一应俱全,在没有战火的和平年代,这里也是个繁华热闹之地。钱景带来的十来名官员当中也有略懂当地土语的,很快就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瑾瑜原是一行五人,却只要了一间双人客房——另外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是瑾瑜八年来第一次离开宁夏卫。
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跪在长平公主面前掉眼泪的小丫头,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官,正披星戴月地飞奔在前往宣府的官道上。
与瑾瑜同时到达宣府的,还有朝廷派来的另一批官员。
为首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钱景——其实这也是朝廷的两手准备:如果长平公主答应援手,那消息送到宣府最快也得十来天,钱景就先跟鞑靼人讨价还价拖延时间;倘若指望不上,那就想法子交钱赎人。
宣府离京城很近,其实他们已来了五天,只是苦于总兵官裴绪庆始终不给予任何配合,始终也没敢出关一步,更别说去察罕儿城谈判了。
据小刀的情报,察罕儿城附近起码驻扎了两万精锐骑兵,而宣府守军全部加起来不足一万,且装备马匹也跟不上,能据险死守已是不易。自镇国公主阵亡之后,我军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大不如前,武力营救的希望渺茫——
打是没的打,只能谈。
裴绪庆曾是镇国公主麾下副将,如今看在瑾瑜的情面上,主动提出派三千精兵随行,却被她婉言谢绝;而钱景提出要求派五千人护送,却被他当场拒绝——
“宣府三卫没有闲人!就算有,我也调不出五千人陪你去送死。”就算是太子,裴绪庆都没给过好脸色。
钱景刚要发火,就见瑾瑜笑劝道:“钱公公,我们是去谈判,又不是打仗。在鞑靼人的地盘上,敌我悬殊,带去多少人马都是无用。”
钱景如今快五十的人了,在彻帝身边服侍多年,位高权重,十分惜命。他见裴绪庆总是爱答不理的,心中早有不满,借机指着他怒道:
“太子殿下被鞑靼人掳走,责任全都在你!如今让你派兵护送还推三阻四,我看你这脑袋是真不想要了!”
裴绪庆冷冷道:“末将奉命镇守宣府三卫,若城池有失,自会提头谢罪。但伺候太子爷出关狩猎却不在我职责范围,更别提护送个阉人出关去捞人了。”
钱景气得浑身乱颤,指着他大骂道:“好你个裴绪庆!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要不这样吧。”
瑾瑜适时开口打断二人的争吵,说道:“裴将军一人送我们出关即可,将士们还是留守宣府待命。”
裴绪庆道:“既然郡主开口,末将自当遵命。”
钱景却哼了一声:“她算哪门子的郡主?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呢。”
裴绪庆冷笑道:“镇国公主在前线杀过敌,长平公主的军情救过将士的命——却不知公公都做过些什么?”
钱景顿时噎住,瑾瑜赶紧劝道:“钱公公,如果鞑靼人趁机偷袭宣府,那朝廷的损失可就不止是太子了!守城的军队确实不可妄动。”
这话算是说到裴绪庆心坎里了:太子可以死,皇帝可以怒,但宣府三卫必须固若金汤!
钱景并不买账,指着她一起骂道:“国家大事,你一个小毛丫头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若不是看在长平公主的份上……哼。”
“我被土匪绑过——这算有资格吗?”瑾瑜问。
一句话,在场的都沉默了。
瑾瑜今年刚十六,个头高挑肤色白净,体态匀称壮硕,颇有当年镇国公主的遗风——宁夏卫是西域货商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民风彪悍,土匪横行;她跟土匪正面干过仗,一点也不奇怪。
“土匪的套路,我也算是知道一些。”
她接着说道:“无非就是图财!只要你乖乖交了赎金,他们通常会立刻撕票。当然,太子不是普通的肉票,是值得长期反复利用的,鞑靼人又不傻,肯定不会轻易杀了他。”
几句话说得钱景冷汗直冒,她却微笑地继续说道:“如果您真想救人呢,带得兵越多就越容易暴露意图,反而会令太子身处险境。咱们越是表现得不顾太子死活,才越是对谈判有利!所以,就这样决定吧。”
说罢,径自出了营帐。
裴绪庆大步跟了出去。
钱景眼看着两人上马准备走,只得赶紧也跟了上去——他知道,裴绪庆跟她不一样,那是真不在乎太子死活。
宣府不仅是京城的门户,城中还住着将士们的亲人家眷,他们定会与城池共存亡;而太子呢,那是凭本事让鞑子兵给绑走的,干嘛要救?就算皇帝自己被绑了去,老子也管不着!
但他终究是担心瑾瑜,到底又多带了百十名亲兵,一路护送至察罕儿城,在城外十里扎下营寨,以防不测。
察罕儿城,说是座城,其实规模并不大,也就是几座夯土房凑成的小镇,四周连城墙也没有。附近的牧民通常会定期来交易牲畜、毛皮等物,换取生活用品,时常也会有行商的中原人在此落脚。
于是,商栈马厩餐馆客栈药店一应俱全,在没有战火的和平年代,这里也是个繁华热闹之地。
钱景带来的十来名官员当中也有略懂当地土语的,很快就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瑾瑜原是一行五人,却只要了一间双人客房——另外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事已至此,钱景也懒得过问:五人跟两人能有多大区别?就当她不存在好了!反正也从没指望过什么。
然而,与鞑靼人的初次会面来得猝不及防。
掌灯时分,众人刚准备结伴下楼吃饭,就见十几名鞑靼壮汉一拥而上,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马刀,先是将手无寸铁的钱景制服,接着便将他带来的四名侍卫乱刀砍死。同行的官员大都是文官,稍有反抗便也是同样下场。
钱景自小净身入宫,哪见过这阵仗?直吓得全身战栗瘫坐到地上,嘴里只剩连声‘饶命’。
那些人嘴里吆喝着,像赶猪羊一样把人赶到一处,便开始逐个搜检他们身上值钱的物件;又有几人闯进屋里胡乱搜找一通,得了不少好东西,个个喜笑颜开。
由于语言不通,翻译也不知去向,钱景原是想亮明身份先行交涉,不料一开口就挨打,在吃了重重几记刀把之后便学乖抱头蹲好,不再言语了。
他身上的荷包锦囊玉配等物皆被抢了去,绸缎的衣裳被撕了个大口子,脸上青紫肿得老高,灰白的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偶然抬头,却见瑾瑜和小刀不知何时换了身牧民装扮,正倚在门框上若无其事地看向这边。
钱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跳起来骂人,就见那伙悍匪的首领也正注意到她们,提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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