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左相的女儿,又经常跟随先帝出入宫禁,同春园的守卫见我来到,并不敢盘问许多便放行了。要找到齐王并不难。多亏了我那些号称齐王死忠的闺中好友,我知道京中的齐王府还未修好,此时他仍住的同春园的清澜殿里。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他每日都要到同春园校场去练习骑射。我假装路过,跟随从说我不舒服要下马车透透气,而后,堂而皇之地抱着我的花进了校场。同春园很大,皇帝不来的时候,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人。所以这校场里,除了两个侍从和那个骑在马背上驰骋的人,鬼影也不见一个。
先帝不喜欢齐王在没有被召见的时候出现,所以,直到两日后,先帝和群臣们游乐尽兴,打道回城,我也没有再见到齐王。
不过,很快,我就不得不去找他了。
因为如他所言,我的栀子花就算换了土,也没有好上多久。天气变冷之时,它的叶子上出现了些奇怪的斑点,看着又要枯了。
既然齐王言中了,可见他也许知道些什么,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我考虑再三,学着明玉撒谎说我要到京郊的广寿寺礼佛,带上我的花离开了家。
我是左相的女儿,又经常跟随先帝出入宫禁,同春园的守卫见我来到,并不敢盘问许多便放行了。
要找到齐王并不难。
多亏了我那些号称齐王死忠的闺中好友,我知道京中的齐王府还未修好,此时他仍住的同春园的清澜殿里。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他每日都要到同春园校场去练习骑射。
我假装路过,跟随从说我不舒服要下马车透透气,而后,堂而皇之地抱着我的花进了校场。
同春园很大,皇帝不来的时候,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人。所以这校场里,除了两个侍从和那个骑在马背上驰骋的人,鬼影也不见一个。
首先看到我的是两个侍从。
见到我一个女子抱着一盆花出现,他们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还没走到侍卫跟前,我看到远处的齐王勒住了马。
而后,他再度催动马匹,稍稍转了个圈,就朝我奔跑过来。
那匹马是栗色的,额头上有白斑,我想,那就是被世人爱屋及乌的雪落琥珀。
它四蹄矫健,跑起来时,地面扬起尘土,逼近之时,颇有迫人的气势。
我头一回面对这般场面,不由生出几分惬意,将我的花紧紧抱在怀里。
齐王勒马停下之时,离我堪堪两步开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纵然太阳不大,我为了看清他的脸,还是眯起了眼睛。
“何事?”没有客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虽然要求人办事,但我并不想失了左相女儿的矜持,强自从容地答道:“那日殿下说我的花就算换了土也未必能养好,我不解,特来请教。”
他的目光扫了扫我怀里的花,毫无讶色。
似思索了片刻,他下马来,将马鞭交给侍从,而后,朝我伸出手。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要我把花交给他,犹豫片刻,递过去。
这盆花有些沉,我须得双手抱着,才拿得稳。
可齐王捧着,却似轻松得很。
见他左看看又看看,颇有几许认真,我忙道:“我问过家中的花匠,他说,这是斑枯之症,须得用药。我每日都仔细上药,可从不见好转。”
“这并非斑枯,这是霉病。”齐王道,“你可是总将它放在室中,甚少见日光?”
一下被他言中,我明白过来。
“正是。”我老实承认,好奇问道,“便是这个缘故,才生了病?”
“你这般在乎这花,不会少了浇水施肥,也不会少了修剪。”他说,“不过越是爱惜,便越是不肯让花受半点风吹日晒,总是好好收在屋子里,以为能庇护长久。殊不知,便是这样,才最易得病。”
我很是吃惊。
这人竟然像能读心一样,一语道破,简直是个神棍。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那夜说我这花养不好,便是料到了这个?”
齐王淡淡道:“不知道。”
我不解:“话都是殿下说的,怎不知道?”
他声音清冷:“是你说那夜之事谁也不许再提,孤自然不知道。”
我:“……”
这人不仅傲气,还小气。
不过形势比人强,我只得软下语气,甚至堆起了笑脸,哄道:“那是我不懂事,殿下大人大量,切莫在意。殿下博闻强识,无所不能,连养花都通晓,着实令人佩服。我这花虽不值一提,可花命也是命,殿下既然曾经指点,不若将这功德做圆了,赐教一个治病的法子。”
大约是我说话足够恭敬,他终是没有推脱。
“将它留下。”他说,“一个月之后给你。”
我心中一喜,忙道:“殿下果真能将它治好?”
“未必。”他的话语依旧冷淡,“只能试上一试。”
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如此,多谢殿下。”我说罢,想起来自己似乎应该再表现得礼数周全一些,又要行礼。
可没等我福身,他已经拿着我的花朝侍从那边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唤道:“殿下留步。”
他站住,回过头。
我将挎在手臂上的一只小口袋取下来,递给他。
“这里头的都是荔枝,送给殿下”我说,“只是这时节,只有干的,没有鲜的,还请殿下包涵。”
那脸上露出一抹讶色。
见他的眉梢微微抬起,将目光盯着我。我的心头不由地一慌,先前准备好的那些光明正大且不失相府闺秀体面的说辞,竟一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我不过是想着,那夜虽然是误打误撞,可我毕竟坏了殿下的事,”我的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这就当是我赔给殿下的。”
他仍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只想赶紧了结完事,也不等他回应,将那布袋塞到他怀里。而后,我提着裙子,小跑着离开,仿佛后面会有恶犬。
———
从同春园回来之后,我就一直算着日子。
齐王说一个月,我就一天一天在纸上画正字,过一天,添一笔。
莫名的,我总回想起那日跟齐王说话的情形。
自己如何说话的,看上去是不是大方,哪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是什么神色……每一个细节,我都忍不住在意。
有时我想多了,会倏而觉得自己着实可笑。
念念不忘,搞得好像我有什么歪心思。天地良心,我是为了我的花。
不过,齐王真的就能把我的花治好么?
他怎么说也是齐王,长在深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凭什么比我会养花?说不定,齐王不过是随手将它交给了荣春宫的花匠,让照料栀子花的人顺道医治。
齐王那般高傲的人,为了面子,就算养死了也未必会承认。说不定到时会真会让人到荣春宫里取一株栀子来,冒充的的花还给我也未可知。
那可不能糊弄我,我的花长什么样,我认得出来。
一个月之后,我这堂堂大家闺秀,竟要为了一盆花再跑一次同春园。
我手里拿着一朵月季,扯着花瓣,望着天空,心头莫名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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