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怎么敢凑上来,也不怕受伤。”他虽是笑骂她笨,但没有任何阻止她上前的动作,由着她娇嫩的小手笼住一撮火焰。火舌舔舐她的掌心,不烫,也不疼,倒似某种兽的舌一样温暖。火焰没有具体形体,可以随她揉捏塑型,如果她想,摘花般摘下一朵似乎也能做到。“这是真的火?”意想不到的触感令桑迟陷入茫然。赫尔曼闻言皱起眉,有些犹豫。
赫尔曼听桑迟一派认真地承诺会对他负责时, 眼瞳覆上层浅淡的笑意,要她就此承认是自己妻子的话就在口边。
然而她“不离开这个世界”一句话出口,似一点寒光刺破迷障。
他想起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以及自己存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
等到了。
“我是不是第一个得到迟迟承诺的?”
赫尔曼兴致勃勃地发问,目光贪婪地描摹过小美人娇俏的五官,笑容更显锐意, 仿佛遭封印蒙尘的宝剑再掩饰不住光华。
铂金色的火焰陡然亮在桑迟眼前。
桑迟一惊,不知这火为什么燃起来,以为是自己向赫尔曼说破无限世界,造成他像菌主一样出现异变。
她脑袋一懵,一时顾不上其他,急急靠近, 伸出手想要将火摁熄。
“笨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怎么敢凑上来, 也不怕受伤。”
他虽是笑骂她笨,但没有任何阻止她上前的动作, 由着她娇嫩的小手笼住一撮火焰。
火舌舔舐她的掌心, 不烫, 也不疼,倒似某种兽的舌一样温暖。
火焰没有具体形体,可以随她揉捏塑型,如果她想, 摘花般摘下一朵似乎也能做到。
“这是真的火?”
意想不到的触感令桑迟陷入茫然。
赫尔曼闻言皱起眉,有些犹豫。
沉默地考虑了一会儿, 点头肯定,严谨地说:“对, 按你可以理解的概念,是火。不过我的火由我控制,不会无差别造成伤害,我现在就是淬火烧掉脏东西。”
桑迟仔细看向笼在自己掌中的奇怪火焰。
它精准地以侵蚀赫尔曼身体的黑玉为燃料。
没有对薄薄的衣衫造成任何影响,从赫尔曼的领口往里看,却可见它已经把剔透的玉焚烧得满布蜘蛛网般的裂痕。
碎玉簌簌落下,就此剥离赫尔曼的身体。
赫尔曼犹嫌火烧得不够快,握住桑迟虚贴在自己胸口前火焰的手,摁向心口处仍未处理干净的黑玉:“玉是针对我和阿德里安那个白痴的枷锁,迟迟不用担心,火不会伤害你,玉也不会。”
桑迟顺着他的力道触碰到黑玉。
看似坚硬的黑玉软化,盈在她掌心如一汪透亮的黑水,还挺好看的。
“扔掉扔掉,不伤害你归不伤害你,不代表不是脏东西。”
她乖乖翻手弃掉黑玉,赫尔曼还很是嫌弃地用火焰帮她洗了手,保证她的手掌不残留一星半点玉屑,教育她道:“迟迟记住,用玉的一肚子坏水。”
桑迟并不知道他口中用玉的是谁,勉强接受了赫尔曼可以随意操控火,正准备问清楚他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适,忽然听到一阵自天空传来的巨声。
是雷声吗?
不对,这里是地下由菌丝模拟出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雷声。
赫尔曼同样听到了声响,知道是约书亚终于把通道打通了,向桑迟补充道:“哦,对,他还是办事不利索的废物。”
小美人懵懂地眨眨眼,这回大概猜到他骂的是约书亚了。
玉是约书亚的吗?可玉出现的时候,约书亚不是还在地上吗?
在约书亚下到菌丝世界之前,赫尔曼抓紧时间同她说:“迟迟不能留在这个世界,这里没什么好的,你总是需要回到真实世界去的。”
桑迟抿抿唇,忽然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到他胸口,声音闷闷地反驳道:“真实世界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在这里你们都对我很好。”
赫尔曼神情微滞,轻推她的肩,与她湛蓝的双眼对视,问“那你想回去吗?”
她迟疑地点头:“除非我死在这里,否则我要回去的——有人在等我。”
之前向赫尔曼说她不离开这个世界,是她觉得赫尔曼因自己受害,甚至性命垂危,做好了赔命的准备。
“那就好好回去吧。”赫尔曼爱怜地吻过她的长发,“放心,你回到真实世界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待在这种鬼地方,你倒能保持闲心。”
约书亚自竖井下来,看到的就是赫尔曼抱着桑迟耳鬓厮磨亲昵的画面。
他连续几日连轴转,调度设备和人员,监工从未歇过,难得显出狼狈,端不住贵公子的样。
解开绑缚腰上和大腿的系绳,他打量赫尔曼不似精力耗尽的模样,心生疑惑:“那群邪信徒信仰的邪神,不会真因为你植种菌丝,就当你是自己人了吧?”
赫尔曼见他似乎仍然被囿于这个小世界的角色设定,冷冷笑了声,放开桑迟:“我和我哥有几句悄悄话说。”
桑迟点头。
既然说是悄悄话,就是不想自己听的意思。
她决定走得稍微远一点,为他们兄弟俩的对话留出空间。
路过约书亚时,不忘向为救自己而劳累了的青年道谢。
小美人知道有约书亚保持理智打通地上与地下的通道,才能真正救她和赫尔曼出去。
可相较而言,还是会更偏心比较不理智、差点为救她死掉的赫尔曼。
约书亚看出来了,不是很在意,救她出去是第一要务,争取她的心来日方长。
因此他什么都没说,递给她一个内敛心意的微笑,反而令笨笨的小美人内疚自己不该因为没有亲见他的辛苦而冷淡他。
“说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约书亚的话被赫尔曼贴上自己腹部的手掌中断。
火焰无声无息钻入他的身体,没在皮肉上留下任何痕迹,却于瞬息间在他的脏腑焚起焰海。
烧灼的剧痛袭来,约书亚面色激变,身体止不住颤抖,却怕惊动桑迟,没有容痛声出口。
赫尔曼说:“礼尚往来,你也该清醒了。”
约书亚灰蓝的眼瞳外亮起青金色的一圈,恍惚一瞬后,接收记忆大概明悟了当前的状况是赫尔曼恢复记忆要和自己作对。
作对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他同意了桑迟离开这个世界。
而他留在阿德里安身上的玉种被激活,侵蚀半数菌丝,说明阿德里安情绪暴走,动了同化她的危险心思,多半也清楚了桑迟会离开。
是没有超出他预料,但他并不喜欢的结果。
约书亚尝试封印体内肆虐的火焰,却因不是本体,只能限制一定疼痛。
放弃继续做无用功,他开口嘲讽道:“不学无术是不是,你这不叫礼尚往来,叫睚眦必报。”
“你们一个两个干坏事都用我的脸,难道指望我想起来能有好脸色。”赫尔曼冷眼觑他,说,“之后我会管阿德里安,你带她回地面好好度过最后一天,她受的惊吓够多了。”
“你把最后一天相处的机会留给我?”约书亚怀疑他的好心。
“以阿德里安现阶段的智慧,还不够学会放手。我不管他,你肯定和他联手找我的麻烦,我可不想迟迟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是看我和你们打得天昏地暗。”
赫尔曼的右手拍在约书亚的肩上,威胁般引动他体内的火:“让你一天,你这幅身体够烧一天陪她了,消失前送她离开。”
约书亚听懂他退让的缘由,拂开他的手,轻蔑地扯动唇角,答应了:“也好,你放弃机会,她迟早来我的世界,我可不会回报你让你再见她一面。”
赫尔曼深深看他——如果桑迟到约书亚面前,亲口说要离开无限世界回去真实,难道约书亚能冒被她厌憎的风险,不管不顾把她强行留住吗?
他不信约书亚能,因为他不能。
约书亚动强留的心思,不过是因为他的分身仿自己的脸,觉得无论做什么,桑迟的厌憎都会落到自己身上。
诡计多端。
赫尔曼撇下他,走向桑迟,把自己暂时留在这里断后,她和约书亚先回地面的计划告诉她。
“你不走吗?”桑迟神情不安,捏住他的袖口。
“嗯,得限制住阿德里安,估计不会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见你,所以现在和你告别。”
赫尔曼俯身,手指点在脸侧:“迟迟,给我个离别吻。”
明明有亲的更重更深的吻,但到了要和她分别的时候,索取的依然是亲在脸颊的吻。
桑迟亲了。
他说:“再说点好听的话让我记住。”
小美人不会哄人,想了一会儿,凑到他耳边说:“在下一次见面前,我都会想念你。”
真是好听的情话,有她这句话,他便知道,哪怕是孤独的等待时光也浸泡在她甜美的思念中。
赫尔曼心底犹然挣扎不肯放她离开的情绪得到安抚,拥抱了她一下,走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菌主。
痴愚的菌主静默地望着约书亚调用玉化了的菌丝把桑迟和他自己送走。
赫尔曼和约书亚的对话他听到了不少,但无动于衷,平静地说:“我没听懂,我好不容易找到她,不想她走。”
不少菌丝伴随他的话,前去追逐消失在他视野中的桑迟。
“不要任性,你一直这么亚成熟,就算出去了,约书亚也能合理给你上囚具。”
赫尔曼捂住他玉化的左眼,替他去除黑玉,却也有火焰把追逐桑迟而去的菌丝焚烧干净,“别去纠缠她,否则这次你复原的时间会很漫长。”
仿佛生命本源都被灼烧的感觉不好受。
菌主止住动作,漠然等赫尔曼像之前一样把这具凝成形的化身毁掉,好再去寻觅桑迟的踪迹。
等了挺久,没等到他拆毁化身,倒是听他轻轻哼唱起曲调,勉强听了两句。
Bye bye baby blue,
I wish you could see the wicked truth。
再见,我婴儿蓝眼眸的爱人,希望你能看破一切邪恶的真相。
*
花了一定时间,约书亚把桑迟带进了他庞大的庄园。
花园,跑马场,收集各色藏品的珍宝馆……享乐的设施庄园中应有尽有。
毕竟他预期中桑迟进入这个小世界最好的结果,是阿德里安在混沌沉眠中错过发现桑迟存在的机会,赫尔曼在未觉醒记忆前被他解决掉。
那样他就可以把桑迟留在这座精心建造、装饰过的庄园里。
虽然未觉醒的他并不知道她会来,对一切都没有热情和实感,但在潜意识的暗示作用下,还是攀至家主的高位,尽善尽美地建设有可能有女主人入住的庄园。
可惜他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发现了赫尔曼让自己一天的险恶用心——桑迟时时分心担忧在她看来未脱险境的赫尔曼,对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不过都是她在这个小世界的最后一天了,约书亚不想吃醋得太难看,徒惹她更添烦恼。
反正他还有再见她的机会。
因此,哪怕小美人陷在对他人思念的一整天,他也没有露出半分不满,只是温和地开解她说赫尔曼和阿德里安都不会有事。
能有什么事。
赫尔曼比亚成熟的阿德里安强太多,阿德里安的本质又不灭。
月悬天幕时,她困倦地昏沉在天鹅绒床上,他收获了她声音细弱的一句“约书亚,我也会记得你对我的好”。
脑中盘桓的各种喧嚣念头安静下来,约书亚看着她的睡颜,考虑了一下用手中红纸折一只玫瑰花放在她枕边,但最后妆点她梦的是一只红色千纸鹤。
将近天明时,约书亚明确感知到身体内的火焰要焚至体表了,为了避免在她睁眼时碎在她面前,还是离开了她的房间。
桑迟从梦中醒来,她在这个小世界的时间走到第十天。
主线任务核准周围不存在威胁,为她在床边开启了安全脱出的传送门。
[迟迟,该走了。]
系统在她进入菌丝世界后就失去她的下落,哪怕查询小世界的日志都一无所获,终于联系上她,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声提醒头脑昏沉的小美人离开。
桑迟坐起身,没见到约书亚的身影,有点失望。
她昨天为赫尔曼忧心忡忡,好像连告别的话都没和约书亚说。
现在传送门都打开了,她再去寻找他道别不合适。
的确该离开这里了。
向传送门走出一步,她感觉自己的手指上有点勒。
她低眸看去,看到了她进入菌丝世界第一天就缠绕在她食指上的菌丝。
之前乖乖把自己绕成漂亮蝴蝶结的纤细菌丝现在在她食指上攀绕了好几圈,似乎是想借此表达什么。
表达不肯放她走的意思吗?
可一缕菌丝什么都做不成,说不出话,也不被判定为威胁,怎么可能强行留下她呢。
想要解开它很容易,但桑迟摸了摸它,怀揣一点希冀问:“你能跟我走吗?”
新手世界为了测试她生成,她回系统空间应该带不走这里的任何人或东西。
可菌主不是邪神嘛,如果是邪神的一部分,说不定菌丝能和她走呢。
紧紧缠住她手指的菌丝不动了,静止一会儿,然后慢慢把自己从她手指解了下来,蹭了蹭她的指腹。
它无法接受被她抛弃。
可如果她愿意带它一起,它却跟不上她,它接受,只能接受。
床边的传送门随她进入而消失。
菌丝在房间里等待到再也捕捉不到半点她留下的信息,沉入地面回归本体,把她离开的消息和她曾经想要带它一起走的意愿传递给菌主。
被赫尔曼烧空三分之二本源依然不依不饶尝试去往地面的菌主向赫尔曼叫了停:“她走了,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对不对?”
“她都离开这个世界了,你难道能追过去?”赫尔曼熄了火焰,觉得他异想天开。
“现在不可以。”菌主冷淡地说,“可我想试试,试到可以为止。”
“你真没有自知之明。”赫尔曼嘲了一句,却记起约书亚说桑迟迟早去他的世界,不怀好意道,“那你试,约书亚来过你这儿,你记得他的本源气息吧,往他那里延展,碰到延展不过的壁垒就说,我帮你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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